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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小太阳

活着,每天更新一点,没事大家可以看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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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0:4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又过了一阵,她闻到焦糊的味道,知道
饭煮糊了,才开口说道:

    “哎呀,我怎么睡着了。”

    我娘慌里慌张地想站起来,她站到一半腿一松,身体又掉到地上。我赶紧把她抱到床
上,她没完没了地说自己睡着了,她怕我们不相信。家珍把我拉到一旁说:

    “你去城里请个郎中来。”

    请郎中可是要花钱的,我站着没有动。家珍从褥子底下拿出了两块银元,是用手帕包着
的。看看银元我有些心疼,那可是家珍从城里带来的,只剩下这两块了。可我娘的身体更叫
我担心,我就拿过银元。家珍把手帕叠得整整齐齐重新塞到褥子底下,给我拿出一身干净衣
服,让我换上。我对家珍说:

    “我走了。”

    家珍没说话,跟着我走到门口,我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看她,她往后理了理头发向我点
点头。自从家珍回来以后,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她。我穿着虽然破烂可是干干净净的衣服,脚
上是我娘编的新草鞋,要进城去了。凤霞坐在门口的地上,怀里抱着睡着的有庆,她看到我
穿得很干净,就问:

    “爹,你不是下田吧?”

    我走得很快,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到城里。我已有一年多没去城里了,走进城里时心里还
真有点发虚,我怕碰到过去的熟人,我这身破烂衣服让他们见了,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
话。我最怕见到的还是我丈人,我不敢从米行那条街走,宁愿多绕一些路。城里几个郎中的
医术我都知道,哪个收钱黑,哪个收钱公道我也知道。我想了想,还是去找住在绸店隔壁的
林郎中,这个老头是我丈人的朋友,看在家珍的份上他也会少收些钱。

    我路过县太爷府上时,看到一个穿绸衣的小孩正踮着脚,使劲想抓住敲门的铜环。那孩
子的年纪就和我凤霞差不多大,我想这可能是县太爷的公子,就走上去对他说:

    “我来帮你敲。”

    小孩高兴地点点头,我就扣住铜环使劲敲了几下,里面有人答应:

    “来啦。”

    这时小孩对我说:

    “我们快跑吧。”

    我还没明白过来,小孩贴着墙壁溜走了。门打开后,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一看到我穿的
衣服,什么话没说就伸手推了我一把,我没料到他会这样,身体一晃就从台阶上跌下来。

    我从地上爬起来,本来我想算了,可这家伙又走下来踢了我一脚,还说:

    “要饭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。”

    我的火一下子上来了,我骂道:

    “老子就是啃你家祖坟里的烂骨头,也不会向你要饭。”

    他扑上来就打,我脸上挨了一拳,他也挨了我一脚。我们两个人就在街上扭打起来。这
小子黑得很,看看一下子打不赢我,就瞅着我的裤裆抬脚。我呢,好几次踢在他屁股上。

    我们两个都不会打架,打了一阵听到有人在后面喊:

    “难看死啦,这两个畜生打架打得难看死啦。”

    我们停住手脚,往后一看,一队穿黄衣服的国民党大兵站在那里,十来门大炮都由马车
拉着。刚才喊叫的那个人腰里别着一把手枪,是个当官的。那仆人真灵活,一看到当官的就
马上点头哈腰:

    “长官,嘿嘿,长官。”

    长官向我们两个挥挥手说:

    “两头蠢驴,打架都不会,给我去拉大炮。”

    我一听这话头皮阵阵发麻,他是拉我当壮丁的。那仆人也急了,走上前去说:

    “长官,我是本县县太爷家里的。”

    长官说:“县太爷的公子更应该为党国出力嘛。”

    “不,不。”仆人吓得连声说,“我不是公子,打死我也不也敢。排长,我是县太爷的
仆人。”

    “操你娘。”长官大声骂道:“老子是连长。”

    “是,是,连长,我是县太爷的仆人。”

    那仆人怎么说都没用,反而把连长说烦了,连长伸手给他一巴掌:

    “少他娘的说废话,去拉大炮。”他看到了我。“还有你。”

    我只好走上去,拉住一匹马的缰绳,跟着他们往前走。我想到时候打个机会再逃跑吧。
那仆人还在前面向连长求情,走了一段路后,连长竟然答应了,他说:

    “行,行,你回去吧,你小子烦死我了。”

    仆人高兴坏了,他像是要跪下来给连长叩头,可又没有下跪,只是在连长面前不停地搓
着手,连长说:

    “还不滚蛋。”

    仆人说:“滚,滚,我这就滚。”

    仆人说着转身走去,这时候连长从腰里抽出手枪来,把胳膊端平了,闭上一只眼睛向走
去的仆人瞄准。仆人走出了十多步回过头来看看,这一看把他吓得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像
只夜里的麻雀一样让连长瞄准。连长这时对他说:

    “走呀,走呀。”

    仆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连哭带喊:

    “连长,连长,连长。”

    连长向他开了一枪,没有打中,打在他身旁,飞起的小石子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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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1:20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划破了他的手,手倒是出血
了。连长握着手枪向他挥动着说:

    “站起来,站起来。”

    他站了起来,连长又说:“走呀,走呀。”

    他伤心地哭了,结结巴巴地说:

    “连长,我拉大炮吧。”

    连长又端起胳膊,第二次向他瞄准,嘴里说着:

    “走呀,走呀。”

    仆人这时才突然明白似的,一转身就疯跑起来。连长打出第二枪时,他刚好拐进了一条
胡同。连长看看自己的手枪,骂了一声:

    “他娘的,老子闭错了一只眼睛。”

    连长转过身来,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我,就提着手枪走过来,把枪口顶着我的胸膛,对我
说:

    “你也回去吧。”

    我的两条腿拼命哆嗦,心想他这次就是两只眼睛全闭错,也会一枪把我送上西天。我连
声说:

    “我拉大炮,我拉大炮。”

    我右手拉着缰绳,左手捏住口袋里家珍给我的两块银元,走出城里时,看到田地里与我
家相像的茅屋,我低下头哭了。

    我跟着这支往北去的炮队,越走越远,一个多月后我们走到了安徽。开始的几天我一心
想逃跑,当时想逃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,每过两天,连里就会少掉一、两张熟悉的脸,我心
想他们是不是逃跑了,我就问一个叫老全的老兵,老全说:

    “谁也逃不掉。”

    老全问我夜里睡觉听到枪声没有,我说听到了,他说:

    “那就是打逃兵的,命大的不让打死,也会被别的部队抓去。”

    老全说得我心都寒了。老全告诉我,他抗战时就被拉了壮丁,开拔到江西他逃了出来,
没几天又被去福建的部队拉了去。当兵六年多,没跟日本人打过仗,光跟共产党的游击队打
仗。这中间他逃跑了七次,都被别的部队拉了去。最后一次他离家只有一百多里路了,结果
撞上了这一支炮队。老全说他不想再跑了,他说:

    “我逃腻了。”

    我们渡过长江以后就穿上了棉袄。一过长江,我想逃跑的心也死了,离家越远我也就越
没有胆量逃跑。我们连里有十来个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,有一个叫春生的娃娃兵,是江苏
人,他老向我打听往北去是不是打仗,我就说是的。其实我也不知道,我想当上了兵就逃不
了要打仗。春生和我最亲热,他总是挨着我,拉着我的胳膊问说:

    “我们会不会被打死?”

    我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   说这话时我自己心里也是一阵阵难受。过了长江以后,我们开始听到枪炮声,起先是远
远传来,我们又走了两天,枪炮声越来越响。那时我们来到了一个村庄,村里别说是人了,
连牲畜都见不着。连长命令我们架起大炮,我知道这下是真要打仗了。有人走过去问连长:

    “连长,这是什么地方?”

    连长说:“你问我,我他娘的去问谁?”

    连长都不知道我们到了什么地方,村里人跑了个精光,我望望四周,除了光秃秃的树和
一些茅屋,什么都没有。过了两天,穿黄衣服的大兵越来越多,他们在四周一队队走过去,
又一队队走过来,有些部队就在我们旁边扎下了。又过了两天,我们一炮还未打,连长对我
们说:

    “我们被包围了。”

    被包围的不只是我们一个连,有十来万人的国军全被包围在方圆只有二十来里路的地方
里,满地都是黄衣服,像是赶庙会一样。这时候老全神了,他坐在坑道外的土墩上吸着烟,
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黄皮大兵,不时和中间某个人打声招呼,他认识的人实在是多。老全走
南闯北,在七支部队里混过,他嘻嘻哈哈和几个旧相识说着脏话,互相打听几个人名,我听
他们不是说死了,就是说前两天还见过。老全告诉我和春生,这些人当初都和他一起逃跑
过。老全正说着,有个人向这里叫:

    “老全,你还没死啊?”

    老全又遇到旧相识了,哈哈笑道:

    “你小子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?”

    那人还没说话,另一边也有人叫上老全了,老全扭脸一看,急忙站起来喊:

    “喂,你知道老良在哪里?”

    那个人嘻嘻笑着喊道:

    “死啦。”

    老全沮丧地坐下来,骂道:

    “妈的,他还欠我一块银元呢。”

    接着老全得意地对我和春生说:

    “你们瞧,谁都没逃成。”

    刚开始我们只是被包围住,解放军没有立刻来打我们,我们还不怎么害怕,连长也不
怕,他说蒋委员长会派坦克来救我们出去的。后来前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,我们也没有很害
怕,只是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可干,连长没有命令我们开炮。有个老兵想想前面的弟兄流血送
命,我们老闲着也不是个办法,他就去问连长:

    “我们是不是也打几炮?”

    连长那时候躲在坑道里赌钱,他气冲冲地反问:

    “打炮,往哪里打?”

    连长说得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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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1:51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也对,几炮打出去要是打在国军兄弟头上,前面的国军一气之下杀回来收拾我
们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连长命令我们都在坑道里呆着,爱干什么就干什么,就是别出去打
炮。

    被包围以后,我们的粮食和弹药全靠空投。飞机在上面一出现,下面的国军就跟蚂蚁似
的密密麻麻地拥来拥去,扔下的一箱箱弹药没人要,全都往一袋袋大米上扑。飞机一走,抢
到大米的国军兄弟两个人提一袋,旁边的人端着枪,保护他们,那么一堆一堆地分散开去,
都走回自己的坑道。

    没过多久,成群结伙的国军向房屋和光秃秃的树木涌去,远近的茅屋顶上都爬上去了
人,又拆茅屋又砍树,这哪还像是打仗,乱糟糟的响声差不多都要盖住前沿的枪炮声了。才
半天工夫,眼睛望得到的房屋树木全没了,空地上全都是扛着房梁,树木和抱着木板、凳子
的大兵,他们回到自己的坑道后,一条条煮米饭的炊烟就升了起来,在空中扭来扭去。

    那时候最多的就是子弹了,往那里躺都硌得身体疼。四周的房屋被拆光,树也砍光后,
满地的国军提着刺刀去割枯草,那情形真像是农忙时在割稻子,有些人满头大汗地刨着树
根。还有一些人开始掘坟,用掘出的棺材板烧火。掘出了棺材就把死人骨头往坑外一丢,也
不给重新埋了,到了那种时候,谁也不怕死人骨头了,夜里就是挨在一起睡觉也不会做恶
梦。煮米饭的柴越来越少,米倒是越来越多。没人抢米了,我们三个人去扛了几袋米回来,
铺在坑道当睡觉的床,这样躺着就不怕子弹硌得身体难受了。

    等到再也没有什么可当柴煮米饭时,蒋委员长还没有把我们救出去。好在那时飞机不再
往下投大米,改成投大饼,成包的大饼一落地,弟兄们像牲畜一样扑上去乱抢,叠得一层又
一层,跟我娘纳出的鞋底一样,他们嗷嗷乱叫着和野狼没什么两样。

    老全说:“我们分开去抢。”

    这种时候只能分开去抢,才能多抢些大饼回来。我们爬出坑道,自己选了个方向走去。
当时子弹在很近的地方飞来飞去,常有一些流弹窜过来。有一次我跑着跑着,身边一个人突
然摔倒,我还以为他是饿昏了,扭头一看他半个脑袋没了,吓得我腿一软也差一点摔倒。抢
大饼比抢大米还难,按说国军每天都在拼命地死人,可当飞机从天那边飞过来时,人全从地
里冒了出来,光秃秃的地上像是突然长出了一排排草,跟着飞机跑,大饼一扔下,人才散开
去,各自冲向看好的降落伞。大饼包得也不结实,一落地就散了,几十上百个人往一个地方
扑,有些人还没挨着地就撞昏过去了,我抢一次大饼就跟被人吊起来用皮带打了一顿似的全
身疼。到头来也只是抢到了几张大饼。回到坑道里,老全已经坐在那里了,他脸上青一块紫
一块的,他抢到的饼也不比我多。老全当了八年兵,心里还是很善良,他把自己的饼往我的
上面一放,说等春生回来一起吃。我们两个就蹲在坑道里,露出脑袋张望春生。

    过了一会,我们看到春生怀里抱着一堆胶鞋猫着腰跑来了,这孩子高兴得满脸通红,他
一翻身滚了进来,指着满地的胶鞋问我们:

    “多不多?”

    老全望望我,问春生:

    “这能吃吗?”

    春生说:“可以煮米饭啊。”

    我们一想还真对,看看春生脸上一点伤都没有,老全对我说:

    “这小子比谁都精。”

    后来我们就不去抢大饼了,用上了春生的办法。抢大饼的人叠在一起时,我们就去扒他
们脚上的胶鞋,有些脚没有反应,有些脚乱蹬起来,我们就随手捡个钢盔狠狠揍那些不老实
的脚,挨了揍的脚抽搐几下都跟冻僵似的硬了。我们抱着胶鞋回到坑道里生火,反正大米有
的是,这样还免去了皮肉之苦。我们三个人边煮着米饭,边看着那些光脚在冬天里一走一跳
的人,嘿嘿笑个不停。

    前沿的枪炮声越来越紧,也不分白天和晚上。我们呆在坑道里也听惯了,经常有炮弹在
不远处爆炸,我们连的大炮都被打烂了,这些大炮一炮都没放,就成了一堆烂铁,我们更加
没事可干了。那么一些日子下来,春生也不怎么害怕了,到那时候怕也没有用。枪炮声越来
越近,我们总觉得还远着呢。最难受的就是天越来越冷,睡上几分钟就是冻醒一次。炮弹在
外面爆炸时常震得我们耳朵里嗡嗡乱叫,春生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,他迷迷糊糊睡着时,一
颗炮弹飞到近处一炸,把他的身体都弹了起来,他被吵醒后怒气冲冲地站在坑道上,对前面
的枪炮声大喊:

    “你们他娘的轻一点,吵得老子都睡不着。”

    我赶紧把他拉下来,当时子弹已在坑道上面飞来飞去了。

    国军的阵地一天比一天小,我们就不敢随便爬出坑道,除非饿极了才出去找吃的。每天
都有几千伤号被抬下来,我们连的阵地在后方,成了伤号的天下。有那么几天,我和老全、
春生扑在坑道上,露出三个脑袋,看那些抬担架的将缺胳膊断腿的伤号抬过来。隔上不多时
间,就过来一长串担架,抬担架的都猫着腰,跑到我们近前找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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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2:24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一块空地,喊一、二、三,喊
到三时将担架一翻,倒垃圾似的将伤号扔到地上就不管了。

    伤号疼得嗷嗷乱叫,哭天喊地的叫声是一长串一长串响过来。

    老全看着那些抬担架的离去,骂了一声:

    “这些畜生。”

    伤号越来越多,只要前面枪炮声还在响,就有担架往这里来,喊着一、二、三把伤号往
地上扔。地上的伤号起先是一堆一堆,没多久就连成一片,在那里疼得嗷嗷直叫,那叫喊我
一辈子都忘不了,我和春生看得心里一阵阵冒寒气,连老全都直皱眉。我想这仗怎么打呀。

    天一黑,又下起了雪。有一长段时间没有枪炮声,我们就听着躺在坑道外面几千没死的
伤号呜呜的声音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,那是疼得受不了的声音,我这辈子就再没听到过
这么怕人的声音了。一大片一大片,就像潮水从我们身上涌过去。雪花落下来,天太黑,我
们看不见雪花,只是觉得身体又冷又湿,手上软绵绵一片,慢慢地化了,没多久又积上了厚
厚一层雪花。

    我们三个人紧挨着睡在一起,又饿又冷,那时候飞机也来得少了,都很难找到吃的东
西。谁也不会再去盼蒋委员长来救我们了,接下去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。春生推推我,问:

    “福贵,你睡着了吗?”

    我说:“没有。”

    他又推推老全,老全没说话。春生鼻子抽了两下,对我说:

    “这下活不成了。”

    我听了这话鼻子里也酸溜溜的,老全这时说话了,他两条胳膊伸了伸说:

    “别说这丧气话。”

    他身体坐起来,又说:

    “老子大小也打过几十次仗了,每次我都对自己说:“老子死也要活着。子弹从我身上
什么地方都擦过,就是没伤着我。春生,只要想着自己不死,就死不了。”

    接下去我们谁也没说话,都想着自己的心事。我是一遍遍想着自己的家,想想凤霞抱着
有庆坐在门口,想想我娘和家珍。想着想着心里像是被堵住了,都透不过气来,像被人捂住
了嘴和鼻子一样。

    到了后半夜,坑道外面伤号的呜咽渐渐小了下去,我想他们大部分都睡着了吧。只有不
多的几个人还在呜呜地响,那声音一段一段的,飘来飘去,听上去像是在说话,你问一句,
他答一声,声音凄凉得都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。那么过了一阵后,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呜咽
了,声音低得像蚊虫在叫,轻轻地在我脸上飞来飞去,听着听着已不像是在呻吟,倒像是在
唱什么小调。周围静得什么声响都没有,只有这样一个声音,长久地在那里转来转去。我听
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把脸上的雪化了后,流进脖子就跟冷风吹了进来。

    天亮时,什么声音也没有了,我们露出脑袋一看,昨天还在喊叫的几千伤号全死了,横
七竖八地躺在那里,一动不动,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。我们这些躲在坑道里还活着的人
呆呆看了半晌,谁都没说话。连老全这样不知见过多少死人的老兵也傻看了很久,末了他叹
息一声,摇摇头对我们说:

    “惨啊。”

    说着,老全爬出了坑道,走到这一大片死人中间翻翻这个,拨拨那个,老全弓着背,在
死人中间跨来跨去,时而蹲下去用雪给某一个人擦擦脸。这时枪炮声又响了起来,一些子弹
朝这里飞来。我和春生一下子回过魂来,赶紧向老全叫:

    “你快回来。”

    老全没答理我们,继续看来看去。过了一会,他站住了,来回张望了几下,才朝我们走
来。走近了他向我和春生伸出四根指头,摇着头说:

    “有四个,我认识。”

    话刚说完,老全突然向我们睁圆了眼睛,他的两条腿僵住似的站在那里,随后身体往下
一掉跪在了那里。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,只看到有子弹飞来,就拼命叫:

    “老全,你快点。”

    喊了几下后,老全还是那么一副样子,我才想完了,老全出事了。我赶紧爬出坑道,向
老全跑去,跑到跟前一看,老全背脊上一滩血,我眼睛一黑,哇哇地喊春生。等春生跑过来
后,我们两个人把老全抬回到坑道,子弹在我们身旁时时呼的一下擦过去。

    我们让老全躺下,我用手顶住他背脊上那滩血,那地方又湿又烫,血还在流,从我指缝
流出去。老全眼睛慢吞吞地眨了一下,像是看了一会我们,随后嘴巴动了动,声音沙沙地问
我们:

    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
    我和春生抬头向周围望望,我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只好重新去看老全,老全将
眼睛紧紧闭了一下,接着慢慢睁开,越睁越大,他的嘴歪了歪,像是在苦笑,我们听到他沙
哑地说:

    “老子连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。”

    老全说完这话,过了没多久就死了。老全死后脑袋歪到了一旁,我和春生知道他已经死
了,互相看了半晌,春生先哭了,春生一哭我也忍不住哭了。

    后来,我们看到了连长,他换上老百姓的衣服,腰里绑满了钞票,提着个包裹向西走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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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2:5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去。我们知道他是要逃命了,衣服里绑着的钞票让他走路时像个一扭一扭的胖老太婆。有个
娃娃兵向他喊:

    “连长,蒋委员长还救不救我们?”

    连长回过头来说:

    “蠢蛋,这种时候你娘也不会来救你了,还是自己救自己吧。”一个老兵向他打了一
枪,没打中。连长一听到子弹朝他飞去,全没有了过去的威风,撒开两腿就疯跑起来,好几
个人都端起枪来打他,连长哇哇叫着跳来跳去在雪地里逃远了。

    枪炮声响到了我们鼻子底下,我们都看得见前面开枪的人影了,在硝烟里一个一个摇摇
晃晃地倒下去。我算计着自己活不到中午,到不了中午就该轮到我去死了。一个来月在枪炮
里混下来后,我倒不怎么怕死,只是觉得自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实在是冤,我娘和家珍都不
知道我死在何处。

    我看看春生,他的一只手还搁在老全身上,愁眉苦脸地也在看着我。我们吃了几天生
米,春生的脸都吃肿了。他伸舌头舔舔嘴唇,对我说:

    “我想吃大饼。”

    到这时候死活已经不重要了,死之前能够吃上大饼也就知足了。春生站了起来,我没叫
他小心子弹,他看了看说:

    “兴许外面还有饼,我去找找。”

    春生爬出了坑道,我没拦他,反正到不了中午我们都得死,他要是真吃到大饼那就太好
了。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从尸体上跨了过去,这孩子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对我说:

    “你别走开,我找着了大饼就回来。”

    他垂着双手,低头走入了前面的浓烟。那个时候空气里满是焦糊和硝烟味,吸到嗓子眼
里觉得有一颗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。

    中午没到的时候,坑道里还活着的人全被俘虏了。当端着枪的解放军冲上来时,有个老
兵让我们举起双手,他紧张得脸都青了,叫嚷着要我们别碰身边的枪,他怕到时候连他也跟
着倒楣。有个比春生大不了多少的解放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,我心一横,想这次是真要
死了。可他没有开枪,对我叫嚷着什么,我一听是要我爬出去,我心里一下子咚咚乱跳了,
我又有活的盼头了。我爬出坑道后,他对我说:

    “把手放下吧。”

    我放下了手,悬着的心也放下了。我们一排二十多个俘虏由他一人押着向南走去,走不
多远就汇入到一队更大的俘虏里。到处都是一柱柱冲天的浓烟。向着同一个地方弯过去。

    地上坑坑洼洼,满是尸体和炸毁了的大炮枪支,烧黑了的军车还在噼噼啪啪。我们走了
一段后,二十多个挑着大白馒头的解放军从北横着向我们走来,馒头热气腾腾,看得我口水
直流。押我们的一个长官说:

    “你们自己排好队。”

    没想到他们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,要是春生在该有多好,我往远处看看,不知道这孩子
是死是活。我们自动排出了二十多个队形,一个挨着一个每人领了两个馒头,我从没听到过
这么一大片吃东西的声音,比几百头猪吃东西时还响。大家都吃得太快,有些人拼命咳嗽,
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,我身旁的一个咳得比谁都响,他捂着腰疼得眼泪横流。更多的人是噎
住了,都抬着脑袋对天空直瞪眼,身体一动不动。

    第二天早晨,我们被集合到一块空地上,整整齐齐地坐在地上。前面是两张桌子,一个
长官模样的人对我们说话,他先是讲了一通解放全中国的道理,最后宣布愿意参加解放军的
继续坐着,想回家的就站出来,去领回家的盘缠。

    一听可以回家,我的心扑扑乱跳,可我看到那个长官腰里别了一支手枪又害怕了,我想
哪有这样的好事。很多人都坐着没动,有一些人走出去,还真的走到那桌子前去领了盘缠,
那个长官一直看着他们,他们领了钱以后还领了通行证。

    接着就上路了,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那个长官肯定会拔出手枪来毙他们,就跟我们连
长一样。可他们走出很远以后,长官也没有掏出手枪。这下我紧张了,我知道解放军是真的
愿意放我们回家。这一仗打下来我知道什么叫打仗了,我对自己说再也不能打仗了,我要回
家。我就站起来,一直走到那位长官面前,扑通跪下后就哇哇哭起来,我原本想说我要回
家,可话到嘴边又变了,我一遍遍叫着:“连长,连长,连长——”

    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那位长官把我扶起来,问我要说什么。我还是叫他连长,还是
哭。旁边一个解放军对我说:

    “他是团长。”

    他这一说把我吓住了,心想糟了。可听到坐着的俘虏哄地笑起来,又看到团长笑着问
我:

    “你要说什么?”

    我这才放心下来,对团长说:

    “我要回家。”

    解放军让我回家,还给了盘缠。我一路急匆匆往南走,饿了就用解放军给的盘缠买个烧
饼吃下去,困了就找个平整一点地方睡一觉。我太想家了,一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和我娘和家
珍,和我一双儿女团聚,我又是哭又是笑,疯疯癫癫地往南跑。

    我走到长江边时,南面还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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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3:27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没有解放,解放军在准备渡江了。我过不去,在那里耽搁了几
个月。我就到处找活干,免得饿死。我知道解放军缺摇船的,我以前有钱时觉得好玩,学过
摇船。好几次我都想参加解放军,替他们摇船摇过长江去。

    想想解放军对我好,我要报恩。可我实在是怕打仗,怕见不到家里人。为了家珍她们,
我对自己说:

    “我就不报恩了,我记得解放军的好。”

    我是跟在往南打去的解放军屁股后面回到家里的,算算时间,我离家都快两年了。走的
时候是深秋,回来是初秋。我满身泥土走上了家乡的路,后来我看到了自己的村庄,一点都
没变,我一眼就看到了,我急冲冲往前走。看到我家先前的砖瓦房,又看到了现在的茅屋,
我一看到茅屋忍不住跑了起来。

    离村口不远的地方,一个七、八岁的女孩,带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。我一看到那个穿
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就认出来了,那是我的凤霞。凤霞拉着有庆的手,有庆走路还磕磕绊绊。
我就向凤霞有庆喊:

    “凤霞,有庆。”

    凤霞像是没有听到,倒是有庆转回身来看我,他被凤霞拉着还在走,脑袋朝我这里歪
着。我又喊:

    “凤霞,有庆。”

    这时有庆拉住了他姐姐,凤霞向我转了过来,我跑到跟前,蹲下去问凤霞:

    “凤霞,还认识我吗?”

    凤霞张大眼睛看了我一阵,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。我对凤霞说:

    “我是你爹啊。”

    凤霞笑了起来,她的嘴巴一张一张,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。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,
只是我没往细里想。我知道凤霞认出我来了,她张着嘴向我笑,她的门牙都掉了。我伸手去
摸她的脸,她的眼睛亮了亮,就把脸往我手上贴,我又去看有庆,有庆自然认不出我,他害
怕地贴在姐姐身上,我去拉他,他就躲着我,我对他说:

    “儿子啊,我是你爹。”

    有庆干脆躲到了姐姐身后,推着凤霞说:

    “我们快走呀。”

    这时有一个女人向我们这里跑来,哇哇叫着我的名字,我认出来是家珍,家珍跑得跌跌
撞撞,跑到跟前喊了一声:

    “福贵。”

    就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,我对家珍说:

    “哭什么,哭什么。”

    这么一说,我也呜呜地哭了。

    我总算回到了家里,看到家珍和一双儿女都活得好好的,我的心放下了。她们拥着我往
家里走去,一走近自家的茅屋,我就连连喊:

    “娘,娘。”

    喊着我就跑了起来,跑到茅屋里一看,没见到我娘,当时我眼睛就黑了一下,折回来问
家珍:

    “我娘呢?”

    家珍什么也不说,就是泪汪汪地看着我,我也就知道娘到什么地方去了。我站在门口脑
袋一垂,眼泪便刷刷地流了出来。

    我离家两个月多一点,我娘就死了。家珍告诉我,我娘死前一遍一遍对家珍说:

    “福贵不会是去赌钱的。”

    家珍去城里打听过我不知多少次,竟会没人告诉她我被抓了壮丁。我娘才这么说,可怜
她死的时候,还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。我的凤霞也可怜,一年前她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再不会
说话了。家珍哭着告诉我这些时,凤霞就坐在我对面,她知道我们是在说她,就轻轻地对着
我笑,看到她笑,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。有庆也认我这个爹了,只是他仍有些怕我,我一抱
他,他就拚命去看家珍和凤霞。随便怎么说,我都回到家里了。头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,
我和家珍,还有两个孩子挤在一起,听着风吹动屋顶的茅草,看着外面亮晶晶的月光从门缝
里钻进来,我心里是又踏实又暖和,我一会儿就要去摸摸家珍,摸摸两个孩子,我一遍遍对
自己说:

    “我回家了。”

    我回来的时候,村里开始搞土地改革了,我分到了五亩地,就是原先租龙二的那五亩。
龙二是倒大楣了,他做上地主,神气了不到四年,一解放他就完蛋了。共产党没收了他的田
产,分给了从前的佃户。他还死不认帐,去吓唬那些佃户,也有不买帐的,他就动手去打人
家。龙二也是自找倒楣,人民政府把他抓了去,说他是恶霸地主。被送到城里大牢后,龙二
还是不识时务,那张嘴比石头都硬,最后就给毙掉了。

    枪毙龙二那天我也去看了。龙二死到临头才泄了气,听说他从城里被押出来时眼泪汪
汪,流着口水对一个熟人说:

    “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被毙掉。”

    龙二也太糊涂了,他以为自己被关几天就会放出来,根本不相信会被枪毙。那是在下
午,枪决龙二就在我们的一个邻村,事先有人挖好了坑。那天附近好几个村里的人都来看
了,龙二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,他差不多是被拖过来的,嘴巴半张着呼哧呼哧直喘气,龙
二从我身边走过时看了我一眼,我觉得他没认出我来,可走了几步他硬是回过头来,哭着鼻
子对我喊道:

    “福贵,我是替你去死啊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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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1-8-15 08:54:00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
    听他这么一喊,我慌了,想想还是离开吧,别看他怎么死了。我从人堆里挤出去,一个
人往外走,走了十来步就听到“电”的一枪,我想龙二彻底完蛋了,可紧接着又是“电”的
一枪,下面又打了三枪,总共是五枪。我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也给毙掉,回去的路上我问同
村的一个人:

    “毙了几个?”

    他说:“就毙了龙二。”

    龙二真是倒楣透了,他竟挨了五枪,哪怕他有五条命也全报销了。

    毙掉龙二后,我往家里走去时脖子上一阵阵冒冷气,我是越想越险,要不是当初我爹和
我是两个败家子,没准被毙掉的就是我了。我摸摸自己的脸,又摸摸自己的胳膊,都好好
的,我想想自己是该死却没死,我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,到了家龙二又成了我的替死
鬼,我家的祖坟埋对了地方,我对自己说:

    “这下可要好好活了。”

    我回到家里时,家珍正在给我纳鞋底,她看到我的脸色吓一跳,以为我病了。当我把自
己想的告诉她,她也吓得脸蛋白一阵青一阵,嘴里咝咝地说:

    “真险啊。”

    后来我就想开了,觉得也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,这都是命。常言道,大难不死必有后
福。我想我的后半截该会越来越好了。我这么对家珍说了,家珍用牙咬断了线,看着我说:

    “我也不想要什么福分,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。”

    我知道家珍的话,我的女人是在求我们从今以后再不分开。看着她老了许多的脸,我心
里一阵酸疼。家珍说得对,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,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。

    福贵的讲述到这里中断,我发现我们都坐在阳光下了,阳光的移动使树荫悄悄离开我
们,转到了另一边。福贵的身体动了几下才站起来,他拍了拍膝盖对我说:

    “我全身都是越来越硬,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软。”

    我听后不由高声笑起来,朝他耷拉下去的裤裆看看,那里沾了几根青草。他也嘿嘿笑了
一下,很高兴我明白他的意思。然后他转过身去喊那头牛:

    “福贵。”

    那头牛已经从水里出来了,正在啃吃着池塘旁的青草,牛站在两棵柳树下面,牛背上的
柳枝失去了垂直的姿态,出现了纷乱的弯曲。在牛的脊背上刷动,一些树叶慢吞吞的掉落下
去。老人又叫了一声:

    “福贵。”

    牛的屁股像是一块大石头慢慢地移进了水里,随后牛脑袋从柳枝里钻了出来,两只圆滚
滚的眼睛朝我们缓缓移来。老人对牛说:

    “家珍他们早在干活啦,你也歇够了。我知道你没吃饱,谁让你在水里呆这么久?”

    福贵牵着牛到了水田里,给牛套上犁的工夫,他对我说:

    “牛老了也和人老了一样,饿了还得先歇一下,才吃得下去东西。”

    我重新在树荫里坐下来,将背包垫在腰后,靠着树干,用草帽扇着风。老牛的肚皮耷拉
下来,长长一条,它耕动时肚皮犹如一只大水袋一样摇来晃去。我注意到福贵耷拉下去的裤
裆,他的裤裆也在晃动,很像牛的肚皮。

    那天我一直在树荫里坐到夕阳西下,我没有离开是因为福贵的讲述还没有结束。

    我回家后的日子苦是苦,过得还算安稳。凤霞和有庆一天天大起来,我呢,一天比一天
老了。我自己还没觉得,家珍也没觉得,我只是觉得力气远不如从前。到了有一天,我挑着
一担菜进城去卖,路过原先绸店那地方,一个熟人见到我就叫了:

    “福贵,你头发白啦。”

    其实我和他也只是半年没见着,他这么一叫,我才觉得自己是老了许多。回到家里,我
把家珍看了又看,看得她不知出了什么事,低头看看自己,又看看背后,才问:

    “你看什么呀。”

    我笑着告诉她:“你的头发也白了。”

    那一年凤霞十七岁了,凤霞长成了女人的模样,要不是她又聋又哑,提亲的也该找上门
来了。村里人都说凤霞长得好,凤霞长得和家珍年轻时差不多。有庆也有十二岁了,有庆在
城里念小学。

    当初送不送有庆去念书,我和家珍着实犹豫了一阵,没有钱啊。凤霞那时才十二三岁,
虽说也能帮我干点田里活,帮家珍干些家里活,可总还是要靠我们养活。我就和家珍商量是
不是把凤霞送给别人算了,好省下些钱供有庆念书。别看凤霞听不到,不会说,她可聪明
呢,我和家珍一说起把凤霞送人的事,凤霞马上就会扭过头来看我们,两只眼睛一眨一眨,
看得我和家珍心都酸了,几天不再提起那事。

    眼看着有庆上学的年纪越来越近,这事不能不办了。我就托村里人出去时顺便打听打
听,有没有人家愿意领养一个十二岁的女孩。我对家珍说:

    “要是碰上一户好人家,凤霞就会比现在过得好。”

    家珍听了点着头,眼泪却下来了。做娘的心肠总是要软一些。我劝家珍想开点,凤霞命
苦,这辈子看来是要苦到底了。有庆可不能苦一辈子,要让他念书,念书才会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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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8-20 09:41:5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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